高启是元末明初的著名诗人,与杨基、张羽、徐贲称为“吴中四杰”。毛泽东对高启评价甚高,曾在手书其《梅花诗》前加注道:“高启,字季迪,明朝最伟大的诗人。”高启的诗兼采众家之长,无偏执之病,雄健有力,富有才情,开始改变元末以来缛丽的诗风。但高启才高命短,未及臻至更深造诣,即三十九岁而卒。
对于高启的才识,《四库全书总目提要》也有评论,说因其“行世太早,殒折太速”,“未能熔铸变化,自成一家”。
“行世太早”,太早是多早呢?高启又如何殒折?明代祝允明写《野记》记载:“魏守(观)欲复府治,兼疏溶城中河。御史张度劾公,有‘兴灭王之基,开败国之河’之语。盖以旧治先为伪周所处,而卧龙街西淤川,即旧所谓锦帆泾故也。上大怒,置公极典。高太史启,以作《新府上梁文》与王彝皆与其难。高被截为八段云。”明代李贤《古穰杂录》中,也就此事略有记载。
高启之死,吴晗在《朱元璋传》里这样表述:“苏州知府魏观,把知府衙门修在张士诚的官殿遗址上,被人告发。元璋查看新房子的《上梁文》有‘龙蟠虎踞’四字,大怒,把魏观腰斩。佥事陈养浩作诗:‘城南有嫠妇,夜夜哭征夫’,元璋恨他动摇士气,取到湖广,投在水里淹死。翰林院编修高启作《题宫女图》诗:‘小犬隔花空吠影,夜深宫禁有谁来?’元璋以为是讽刺他的,记在心里。高启退休后住在苏州,魏观案发,元璋知道《上梁文》又是高启的手笔,旧恨新罪一并算,把高启腰斩。”
吴晗《朱元璋传》所述之事发生于洪武七年(1374),即“魏观案”。当时惨遭杀戮的还有王彝等众多文人。
旧时盖房子,上梁被视为屋顶的关键工程,不仅要烧香烛奉三牲,还要请文人动笔奉上一篇《上梁文》。魏观修建府衙当然也不会例外。只是魏观不该将府衙修建在朱元璋曾经的对手张士诚宫殿的遗址上。朱元璋从刚坐上龙椅的那天起,就对原来张士诚的属地江苏南部的老百姓,一百个不放心,他担心吴地的黎民百姓依然怀念这位张王。据明代杨循吉在《吴中故语》中说,吴地的人们依旧偷偷地给张士诚烧“九四香”(张士诚的小名叫张九四)。魏观将府衙修建在张士诚宫殿的遗址上,不是找死吗?只是没想到,恰好高启也牵扯其中。
其实,高启不写《上梁文》,也是躲得过初一,躲不过十五。明初时,高启曾应召赴南京参与修撰《元史》,后任翰林院编修;期间,曾经涉及《题宫女图诗》一事,被谗臣诬为有影射明高祖之嫌。且洪武三年(1370年),朱元璋拟委任高启为户部右侍郎,却固辞不受,孤高耿介地返回青丘故里,以教书治田自给。前后两次让刚刚打下江山的朱元璋心里不爽,对于高启来说可谓已是危机潜藏,更何况又有第三桩接踵而来。
不过,关于明高祖腰斩高启之事,另有一种议论如下:
洪武元年,朱元璋下《谕隐逸诏》:“朕惟天下之广,固非一人所能治,必得天下之贤共成之……然而,怀才抱德之士多隐于岩穴……今天下甫定,日与诸儒讲明治道,启沃朕心,其敢不以古先哲王是期?岩穴之士,有能贤辅我,以德济民者,尚不吾弃。故兹诏示,咸使闻知”此时的话,说得还算客气。但洪武十八年,另颁布《大诰三编·苏州人材第十三》里,口气已硬了很多:“呜呼!‘率土之滨,莫非王臣’,成说其来远矣!寰宇中士大夫,不为君用,是外其教者,诛其身而没其家,不为之过。”也就是说做隐士不肯出来为皇帝效力的,付出杀头、抄家、族诛之类的代价也不为过。所以又认为,高启之死,并非仅因苏州知府魏观“浚河道”与“修府治”之举措所致,而是朱元璋趁机报复高启等江南士子的一个借口而已。
综而述之,也许高启罹难之因兼而有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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